赏析

春从天上来·罗绮深宫

王恽 王恽〔元代〕

罗绮深宫。记紫袖双垂,当日昭容。锦对香重,彤管春融。帝座一点云红。正台门事简,更捷奏、清画相同。听钧天,侍瀛池内宴,长乐歌钟。
回头五云双阙,恍天上繁华,玉殿珠栊。白发归来,昆明灰冷,十年一梦无踪。写杜娘哀怨,和泪把、弹与孤鸿。淡长空。看五陵何似,无树秋风。

创作背景

  这首词因金故宫承御韩氏而作。题序详细记叙了此词本事。韩氏与金朝命运相连,荣衰与共。她十一岁入选进宫,曾为金宣宗、哀宗二帝女官,在宫十九年,颇得恩宠。而她于正大末(哀宗年号,公元1231年)被放出宫之日,恰巧亦是金国结束虚假和平之时。第二年,哀宗慑于蒙古军事压力弃国都开封府东行流亡;再一年,蔡州围困三月后被攻陷,哀宗自缢身死,金国灭亡。三十二年过去,听韩氏回忆宫掖故事,不啻隔世春梦。

赏析

  词以回忆开笔。“罗绮深宫,记紫袖双垂,当日昭容”殿句由韩氏进宫入题。“紫袖”两句用杜甫《紫宸殿退朝口号》“户外昭容紫袖垂”诗意。“昭容”是女官名,交代韩氏身份。“罗绮深宫”极言皇宫之尊贵华美。“锦封门重,彤管春融,帝座一点云红”殿句写韩氏在宫受宠。题序云韩氏“姿淑婉,善书”,在宫必定称职可人,常受封赐。“彤管”,赤管笔。“帝座”本指天上星座,这里指帝王。苏轼《上元侍宴》诗有“一朵红云捧来皇”句。“正台门事简,更捷奏、清昼相同”殿句叙述韩氏在宫期间的时局。“台门”,台阁之门。“事简”,公事清闲,指朝政清平无事。“更”,再,进一层之意。“清昼”“清”字,呼应前句之“事简”,渲染时局之清平。不但清平,还时传捷报,太平重事与晴昼相仿佛。太平之年又奏捷,庆宴遂起,“听钧天,侍瀛池内宴,长乐歌钟”。“钧天”指上天。“瀛池”即西王母设宴之瑶池。“长乐”是汉代宫名。殿句极言内廷歌乐之悠扬,庆宴之重大,一如天上神仙之宴乐。

  上片重笔浓彩描写金宫重世重事,叙述韩氏得宠情事。下片时空陡转,“回头血云双阙,恍天上繁华,来殿珠栊”殿句以今观昔。“血云”,血色云。“双阙”原为汉代未央宫的东阙、西阙,这里指金宫巍峨雄伟的宫殿。现在回忆那金镶来饰的华丽殿堂,好象笼罩在血色祥云之中的天上宫阙。“白发归来,昆明灰冷,十年一梦无踪”直抒今非昔比之叹。“昆明灰冷”事见杨文会《高僧传》。据说昆明池底有黑灰,是世界劫难时焚烧的灰。当年红颜宫人如今归来已白发苍苍。看世事,劫灰已冷,沧海桑田,旧梦无踪。“写杜娘哀怨”以下六句,借韩氏身世哀怨抒国家兴亡之叹。“杜娘”,指唐杜秋娘,曾为皇子傅姆,年老时因皇子废削,被遣返故里。见杜牧《杜秋娘诗序》。这里借指韩氏。“血陵”,指汉朝皇帝陵墓所在地。“秋风”一词语意双关,除实写秋景以衬哀情外,汉武帝有悲秋名作《秋风辞》。杜娘昨是今非,伤痛不已。而帝王陵阙树木颓败,秋风寒瑟,一代风流终归荒寂。 经历了由金入元的战乱,经历了血腥、残暴和死亡的扫荡,金朝一百二十年的统治、文明与繁华消逝了,只有幸存的旧宫人还是活的见证。

  这首词敏锐地抓住了兴衰变迁的见证人,围绕韩氏金亡前后生活的对比,深沉地抒发了兴亡之叹和黍离之悲。词的结构反映了主题思想。词的上片写金亡前,下片写金亡后。上片从服饰、赏赐到宴乐,层层深入,细腻地描述了宫人的荣华,极力渲染宫廷的富丽、华美与尊贵,是人间事又似神仙境,表达了一种无限的追恋和春梦般的迷惘。下片抒发劫后哀痛,将富丽繁华归于虚幻,末尾以凄凉的血陵秋风作结,哀悼个人身世和哀悼王朝命运融会一片,含蓄而深沉。前片秾艳,后片暗淡;前片雍容华贵,后片萧条清冷。将金亡前的志得意满与金亡后的失意悲怆作鲜明对比,给人以强烈感染。

  王恽的时代距金亡不远,引起亡国耻辱与惨痛记忆的事物触目皆是,即词序中所谓“不必睹遗台而兴嗟,遇故都而动黍离之叹也”。这首词因有大段题序,与词互相发明、互相补充,记叙格外准确简洁,感慨也格外真切深沉。金初词人吴激也有一首《春从天上来》,是为故宋梨园旧籍老姬而作。吴激是宋人,使金被扣,被迫羁事异朝,因借该词抒发思念亲人、怀念故国之情。王恽这首《春从天上来》与吴词情调一脉相承,情感前呼后应,同样表达了朝代更迭时期人们特殊的隐痛和心态。韩氏夸耀追恋宫廷生涯的荣贵,今天来看也许愚昧。事实上韩氏在宫期间金朝已现颓势。但作为牺牲了青春的宫廷女官,空虚的荣华是她们藉以自慰的精神支柱,舍此,当时她们除了寂寞、痛楚还有什么呢?何况这种追恋已经融进了亡国遗民的故国之思。作为词人,王恽的感情更为复杂冷隽。他毕竟是成长在新朝代的文人,更多的已是对于历史的思考。他同情亲戚的衰落晚景,代旧宫人悼惜往日的荣华;更主要的,还是哀悼一个朝代的灭亡,一个民族的衰落。黍离之悲借身世之感而发,因之格外发人深省。▲

王恽

王恽

王恽(yùn)(1227—1304年7月23日),字仲谋,号秋涧,卫州路汲县(今河南卫辉市)人。元朝著名学者、诗人兼政治家。一生仕宦,刚直不阿,清贫守职,好学善文,成为元世祖忽必烈、元裕宗真金和元成宗皇帝铁穆耳三代著名谏臣。其书法遒婉,与东鲁王博文、渤海王旭齐名。著有《秋涧先生全集》。散曲创作,今存小令41首。大德八年六月二十日,在汲县去世,终年七十八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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赏析

秀华亭

李白李白 〔唐代〕

遥望九华峰,诚然是九华。
苍颜耐风雪,奇态灿云霞。
曜日凝成锦,凌霄增壁崖。
何当余荫照,天造洞仙家。
赏析 注释 译文

与陈给事书

韩愈韩愈 〔唐代〕

  愈再拜:愈之获见于阁下有年矣。始者亦尝辱一言之誉。贫贱也,衣食于奔走,不得朝夕继见。其后,阁下位益尊,伺候于门墙者日益进。夫位益尊,则贱者日隔;伺候于门墙者日益进,则爱博而情不专。愈也道不加修,而文日益有名。夫道不加修,则贤者不与;文日益有名,则同进者忌。始之以日隔之疏,加之以不专之望,以不与者之心,而听忌者之说。由是阁下之庭,无愈之迹矣。

  去年春,亦尝一进谒于左右矣。温乎其容,若加其新也;属乎其言,若闵其穷也。退而喜也,以告于人。其后,如东京取妻子,又不得朝夕继见。及其还也,亦尝一进谒于左右矣。邈乎其容,若不察其愚也;悄乎其言,若不接其情也。退而惧也,不敢复进。

  今则释然悟,翻然悔曰:其邈也,乃所以怒其来之不继也;其悄也,乃所以示其意也。不敏之诛,无所逃避。不敢遂进,辄自疏其所以,并献近所为《复志赋》以下十首为一卷,卷有标轴。《送孟郊序》一首,生纸写,不加装饰。皆有揩字注字处,急于自解而谢,不能俟更写。阁下取其意而略其礼可也。

  愈恐惧再拜。

赏析 注释 译文

柳毅传

李朝威李朝威 〔唐代〕

  仪凤中,有儒生柳毅者,应举下第,将还湘滨。念乡人有客于泾阳者,遂往告别。至六七里,鸟起马惊,疾逸道左。又六七里,乃止。见有妇人,牧羊于道畔。毅怪视之,乃殊色也。然而蛾脸不舒,巾袖无光,凝听翔立,若有所伺。毅诘之曰:“子何苦而自辱如是?”妇始楚而谢,终泣而对曰:“贱妾不幸,今日见辱问于长者。然而恨贯肌骨,亦何能愧避?幸一闻焉。妾,洞庭龙君小女也。父母配嫁泾川次子,而夫婿乐逸,为婢仆所惑,日以厌薄。既而将诉于舅姑,舅姑爱其子,不能御。迨诉频切,又得罪舅姑。舅姑毁黜以至此。”言讫,歔欷流涕,悲不自胜。又曰:“洞庭于兹,相远不知其几多也?长天茫茫,信耗莫通。心目断尽,无所知哀。闻君将还吴,密通洞庭。或以尺书寄托侍者,未卜将以为可乎?”毅曰:“吾义夫也。闻子之说,气血俱动,恨无毛羽,不能奋飞,是何可否之谓乎!然而洞庭深水也。吾行尘间,宁可致意耶?惟恐道途显晦,不相通达,致负诚托,又乖恳愿。子有何术可导我邪?”女悲泣且谢,曰:“负载珍重,不复言矣。脱获回耗,虽死必谢。君不许,何敢言。既许而问,则洞庭之与京邑,不足为异也。”毅请闻之。女曰:“洞庭之阴,有大橘树焉,乡人谓之‘社橘’。君当解去兹带,束以他物。然后叩树三发,当有应者。因而随之,无有碍矣。幸君子书叙之外,悉以心诚之话倚托,千万无渝!”毅曰:“敬闻命矣。”女遂于襦间解书,再拜以进。东望愁泣,若不自胜。毅深为之戚,乃致书囊中,因复谓曰:“吾不知子之牧羊,何所用哉?神岂宰杀乎?”女曰:“非羊也,雨工也。”“何为雨工?”曰:“雷霆之类也。”毅顾视之,则皆矫顾怒步,饮龁甚异,而大小毛角,则无别羊焉。毅又曰:“吾为使者,他日归洞庭,幸勿相避。”女曰:“宁止不避,当如亲戚耳。”语竟,引别东去。不数十步,回望女与羊,俱亡所见矣。

  其夕,至邑而别其友,月余到乡,还家,乃访友于洞庭。洞庭之阴,果有社橘。遂易带向树,三击而止。俄有武夫出于波问,再拜请曰:“贵客将自何所至也?”毅不告其实,曰:“走谒大王耳。”武夫揭水止路,引毅以进。谓毅曰:“当闭目,数息可达矣。”毅如其言,遂至其宫。始见台阁相向,门户千万,奇草珍木,无所不有.夫乃止毅,停于大室之隅,曰:“客当居此以俟焉。”毅曰:“此何所也?”夫曰:“此灵虚殿也。”谛视之,则人间珍宝毕尽于此。柱以白璧,砌以青玉,床以珊瑚,帘以水精,雕琉璃于翠楣,饰琥珀于虹栋。奇秀深杳,不可殚言。然而王久不至。毅谓夫曰:“洞庭君安在哉?”曰:“吾君方幸玄珠阁,与太阳道士讲《火经》,少选当毕。”毅曰:“何谓《火经》?”夫曰:“吾君,龙也。龙以水为神,举一滴可包陵谷。道士,乃人也。人以火为神圣,发一灯可燎阿房。然而灵用不同,玄化各异。太阳道士精于人理,吾君邀以听焉。”语毕而宫门辟,景从云合,而见一人,披紫衣,执青玉。夫跃曰:“此吾君也!”乃至前以告之。

  君望毅而问曰:“岂非人间之人乎?”对曰:“然。”毅而设拜,君亦拜,命坐于灵虚之下。谓毅曰:“水府幽深,寡人暗昧,夫子不远千里,将有为乎?”毅曰:“毅,大王之乡人也。长于楚,游学于秦。昨下第,闲驱泾水右涘,见大王爱女牧羊于野,风鬟雨鬓,所不忍睹。毅因诘之,谓毅曰:‘为夫婿所薄,舅姑不念,以至于此’。悲泗淋漓,诚怛人心。遂托书于毅。毅许之,今以至此。”因取书进之。洞庭君览毕,以袖掩面而泣曰:“老父之罪,不能鉴听,坐贻聋瞽,使闺窗孺弱,远罹构害。公,乃陌上人也,而能急之。幸被齿发,何敢负德!”词毕,又哀咤良久。左右皆流涕。时有宦人密侍君者,君以书授之,令达宫中。须臾,宫中皆恸哭。君惊,谓左右曰:“疾告宫中,无使有声,恐钱塘所知。”毅曰:“钱塘,何人也?”曰:“寡人之爱弟,昔为钱塘长,今则致政矣。”毅曰:“何故不使知?”曰:“以其勇过人耳。昔尧遭洪水九年者,乃此子一怒也。近与天将失意,塞其五山。上帝以寡人有薄德于古今,遂宽其同气之罪。然犹縻系于此,故钱塘之人日日候焉。”语未毕,而大声忽发,天拆地裂。宫殿摆簸,云烟沸涌。俄有赤龙长千余尺,电目血舌,朱鳞火鬣,项掣金锁,锁牵玉柱。千雷万霆,激绕其身,霰雪雨雹,一时皆下。乃擘青天而飞去。毅恐蹶仆地。君亲起持之曰:“无惧,固无害。”毅良久稍安,乃获自定。因告辞曰:“愿得生归,以避复来。”君曰:“必不如此。其去则然,其来则不然,幸为少尽缱绻。”因命酌互举,以款人事。

  俄而祥风庆云,融融恰怡,幢节玲珑,箫韶以随。红妆千万,笑语熙熙。中有一人,自然蛾眉,明珰满身,绡縠参差。迫而视之,乃前寄辞者。然若喜若悲,零泪如丝。须臾,红烟蔽其左,紫气舒其右,香气环旋,入于宫中。君笑谓毅曰:“泾水之囚人至矣。”君乃辞归宫中。须臾,又闻怨苦,久而不已。有顷,君复出,与毅饮食。又有一人,披紫裳,执青玉,貌耸神溢,立于君左。君谓毅曰:“此钱塘也。”毅起,趋拜之。钱塘亦尽礼相接,谓毅曰:“女侄不幸,为顽童所辱。赖明君子信义昭彰,致达远冤。不然者,是为泾陵之土矣。飨德怀恩,词不悉心。”毅撝退辞谢,俯仰唯唯。然后回告兄曰:“向者辰发灵虚,巳至泾阳,午战于彼,未还于此。中间驰至九天,以告上帝。帝知其冤,而宥其失。前所谴责,因而获免。然而刚肠激发,不遑辞候,惊扰宫中,复忤宾客。愧惕惭惧,不知所失。”因退而再拜。君曰:“所杀几何?”曰:“六十万。”“伤稼乎?”曰:“八百里。”无情郎安在?”曰:“食之矣。”君怃然曰:“顽童之为是心也,诚不可忍,然汝亦太草草。赖上帝显圣,谅其至冤。不然者,吾何辞焉?从此以去,勿复如是。”钱塘君复再拜。是夕,遂宿毅于凝光殿。

  明日,又宴毅于凝碧宫。会友戚,张广乐,具以醪醴,罗以甘洁。初,笳角鼙鼓,旌旗剑戟,舞万夫于其右。中有一夫前曰:“此《钱塘破阵乐》。”旌杰气,顾骤悍栗。座客视之,毛发皆竖。复有金石丝竹,罗绮珠翠,舞千女于其左,中有一女前进曰:“此《贵主还宫乐》。”清音宛转,如诉如慕,坐客听下,不觉泪下。二舞既毕,龙君大悦。锡以纨绮,颁于舞人,然后密席贯坐,纵酒极娱。酒酣,洞庭君乃击席而歌曰:“大天苍苍兮,大地茫茫,人各有志兮,何可思量,狐神鼠圣兮,薄社依墙。雷霆一发兮,其孰敢当?荷贞人兮信义长,令骨肉兮还故乡,齐言惭愧兮何时忘!”洞庭君歌罢,钱塘君再拜而歌曰:“上天配合兮,生死有途。此不当妇兮,彼不当夫。腹心辛苦兮,泾水之隅。风霜满鬓兮,雨雪罗襦。赖明公兮引素书,令骨肉兮家如初。永言珍重兮无时无。”钱塘君歌阕,洞庭君俱起,奉觞于毅。毅踧踖而受爵,饮讫,复以二觞奉二君,乃歌曰:“碧云悠悠兮,泾水东流。伤美人兮,雨泣花愁。尺书远达兮,以解君忧。哀冤果雪兮,还处其休。荷和雅兮感甘羞。山家寂寞兮难久留。欲将辞去兮悲绸缪。”歌罢,皆呼万岁。洞庭君因出碧玉箱,贮以开水犀;钱塘君复出红珀盘,贮以照夜玑:皆起进毅,毅辞谢而受。然后宫中之人,咸以绡彩珠璧,投于毅侧。重叠焕赫,须臾埋没前后。毅笑语四顾,愧谢不暇。洎酒阑欢极,毅辞起,复宿于凝光殿。

  翌日,又宴毅于清光阁。钱塘因酒作色,踞谓毅曰:“不闻猛石可裂不可卷,义士可杀不可羞耶?愚有衷曲,欲一陈于公。如可,则俱在云霄;如不可,则皆夷粪壤。足下以为何如哉?”毅曰:“请闻之。”钱塘曰:“泾阳之妻,则洞庭君之爱女也。淑性茂质,为九姻所重。不幸见辱于匪人,今则绝矣。将欲求托高义,世为亲戚,使受恩者知其所归,怀爱者知其所付,岂不为君子始终之道者?”毅肃然而作,欻然而笑曰:“诚不知钱塘君孱困如是!毅始闻跨九州,怀五岳,泄其愤怒;复见断金锁,掣玉柱,赴其急难。毅以为刚决明直,无如君者。盖犯之者不避其死,感之者不爱其生,此真丈夫之志。奈何萧管方洽,亲宾正和,不顾其道,以威加人?岂仆人素望哉!若遇公于洪波之中,玄山之间,鼓以鳞须,被以云雨,将迫毅以死,毅则以禽兽视之,亦何恨哉!今体被衣冠,坐谈礼义,尽五常之志性,负百行怖之微旨,虽人世贤杰,有不如者,况江河灵类乎?而欲以蠢然之躯,悍然之性,乘酒假气,将迫于人,岂近直哉!且毅之质,不足以藏王一甲之间。然而敢以不伏之心,胜王不道之气。惟王筹之!”钱塘乃逡巡致谢曰:“寡人生长宫房,不闻正论。向者词述疏狂,妄突高明。退自循顾,戾不容责。幸君子不为此乖问可也。”其夕,复饮宴,其乐如旧。毅与钱塘遂为知心友。

  明日,毅辞归。洞庭君夫人别宴毅于潜景殿,男女仆妾等悉出预会。夫人泣谓毅曰:“骨肉受君子深恩,恨不得展愧戴,遂至睽别。”使前泾阳女当席拜毅以致谢。夫人又曰:“此别岂有复相遇之日乎?”毅其始虽不诺钱塘之情,然当此席,殊有叹恨之色。宴罢,辞别,满宫凄然。赠遗珍宝,怪不可述。毅于是复循途出江岸,见从者十余人,担囊以随,至其家而辞去。毅因适广陵宝肆,鬻其所得。百未发一,财已盈兆。故淮右富族,咸以为莫如。遂娶于张氏,亡。又娶韩氏。数月,韩氏又亡。徙家金陵。常以鳏旷多感,或谋新匹。有媒氏告之曰:“有卢氏女,范阳人也。父名曰浩,尝为清流宰。晚岁好道,独游云泉,今则不知所在矣。母曰郑氏。前年适清河张氏,不幸而张夫早亡。母怜其少,惜其慧美,欲择德以配焉。不识何如?”毅乃卜日就礼。既而男女二姓俱为豪族,法用礼物,尽其丰盛。金陵之士,莫不健仰。居月余,毅因晚入户,视其妻,深觉类于龙女,而艳逸丰厚,则又过之。因与话昔事。妻谓毅曰:“人世岂有如是之理乎?”

  经岁余,有一子。毅益重之。既产,逾月,乃秾饰换服,召毅于帘室之间,笑谓毅曰:“君不忆余之于昔也?”毅曰:“夙为姻好,何以为忆?”妻曰:“余即洞庭君之女也。泾川之冤,君使得白。衔君之恩,誓心求报。洎钱塘季父论亲不从,遂至睽违。天各一方,不能相问。父母欲配嫁于濯锦小儿某。遂闭户剪发,以明无意。虽为君子弃绝,分见无期。而当初之心,死不自替。他日父母怜其志,复欲驰白于君子。值君子累娶,当娶于张,已而又娶于韩。迨张、韩继卒,君卜居于兹,故余之父母乃喜余得遂报君之意。今日获奉君子,咸善终世,死无恨矣。”因呜咽,泣涕交下。对毅曰:“始不言者,知君无重色之心。今乃言者,知君有感余之意。妇人匪薄,不足以确厚永心,故因君爱子,以托相生。未知君意如何?愁惧兼心,不能自解。君附书之日,笑谓妾曰:‘他日归洞庭,慎无相避。’诚不知当此之际,君岂有意于今日之事乎?其后季父请于君,君固不许。君乃诚将不可邪,抑忿然邪?君其话之。”毅曰:“似有命者。仆始见君子,长泾之隅,枉抑憔悴,诚有不平之志。然自约其心者,达君之冤,余无及也。以言‘慎无相避’者,偶然耳,岂有意哉。洎钱塘逼迫之际,唯理有不可直,乃激人之怒耳。夫始以义行为之志,宁有杀其婿而纳其妻者邪?一不可也。某素以操真为志尚,宁有屈于己而伏于心者乎?二不可也。且以率肆胸臆,酬酢纷纶,唯直是图,不遑避害。然而将别之日。见君有依然之容,心甚恨之。终以人事扼束,无由报谢。吁,今日,君,卢氏也,又家于人间。则吾始心未为惑矣。从此以往,永奉欢好,心无纤虑也。”妻因深感娇泣,良久不已。有顷,谓毅曰:“勿以他类,遂为无心,固当知报耳。夫龙寿万岁,今与君同之。水陆无往不适。君不以为妄也。”毅嘉之曰:“吾不知国客乃复为神仙之饵!”。乃相与觐洞庭。既至,而宾主盛礼,不可具纪。

  后居南海仅四十年,其邸第、舆马、珍鲜、服玩,虽侯伯之室,无以加也。毅之族咸遂濡泽。以其春秋积序,容状不衰。南海之人,靡不惊异。

  洎开元中,上方属意于神仙之事,精索道术。毅不得安,遂相与归洞庭。凡十余岁,莫知其迹。

  至开元末,毅之表弟薛嘏为京畿令,谪官东南。经洞庭,晴昼长望,俄见碧山出于远波。舟人皆侧立,曰:“此本无山,恐水怪耳。”指顾之际,山与舟相逼,乃有彩船自山驰来,迎问于嘏。其中有一人呼之曰:“柳公来候耳。”嘏省然记之,乃促至山下,摄衣疾上。山有宫阙如人世,见毅立于宫室之中,前列丝竹,后罗珠翠,物玩之盛,殊倍人间。毅词理益玄,容颜益少。初迎嘏于砌,持嘏手曰:“别来瞬息,而发毛已黄。”嘏笑曰:“兄为神仙,弟为枯骨,命也。”毅因出药五十丸遗嘏,曰:“此药一丸,可增一岁耳。岁满复来,无久居人世以自苦也。”欢宴毕,嘏乃辞行。自是已后,遂绝影响。嘏常以是事告于人世。殆四纪,嘏亦不知所在。

  陇西李朝威叙而叹曰:“五虫之长,必以灵者,别斯见矣。人,裸也,移信鳞虫。洞庭含纳大直,钱塘迅疾磊落,宜有承焉。嘏咏而不载,独可邻其境。愚义之,为斯文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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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双调】湘妃游月宫 春闺情

汤舜民汤舜民 〔元代〕

海棠过雨绵狼藉,杨柳团烟青旖旎,梨化滴露珠零碎。春深也人未归,对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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莺啼,莺呖呖如诉凄凉。燕喃喃似说别离。香魂趁飞絮悠扬,薄命逐游丝飘荡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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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苦禁持,靠银床倦眼乜斜,湿金衣清泪淋漓。 夏闺情
  冰盘贮果水晶凉,石髓和茶玉液香,碧筒注饮葡萄酿。伤心也谁共赏,对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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银床,脚步儿未离南轩,魂灵儿已到东墙。屏闲也翡翠蒙尘,簟冷也琉璃失色,
枕空也琥珀无光。谁承望生折了连枝树上凤凰,不提防活刺了并头花底鸳鸯。尽
今生难舍难忘。甜腻腻两字恩情,苦恹恹几样思量。 秋闺情
  绣帏冷落采绒球,珠箔空闲碧玉钩,罗衣宽褪泥金扣。恹恹不下楼,对西凤
总是离愁。孤鹜点白云天际,新雁过黄芦渡口,昏鸦啼红树墙头。昏鸦啼红树墙
头,透疏帘凉月纤纤,走空阶落叶飕飕。难支吾今夜寂寥,索准备经年憔悴。漫
咨嗟往日风流,落下个玉镜台不成配偶,谅这个紫香囊怎做遗留?细评跋着甚来
由,遥受的凤友鸾交,虚名儿燕侣莺俦。 冬闺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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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欢笑谁同。黄串冷驼绒毡帐,绿酒干羊脂玉钟,青灯暗龟甲屏风。青灯暗龟甲
屏风,痴着心拜月瞻星,擎着泪织锦题红。共何人踏雪骑驴,知那答看花驻马,
落谁家攀桂乘龙。平安信阻蓝桥风波汹汹,团圆梦隔巫山云雨重重。问归期两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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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病乜斜恰似醉乜斜,身瘦怯那堪影瘦怯,人薄劣何况情薄劣。好姻缘成弃舍,
对鸾台展转伤嗟。鹤袖儿金松扣,凤头儿珠褪结,想人生最苦是离别。想人生是
最苦是离别,恶业缘难诉情词,闷根苗怎下锹撅。掩蓝桥白马波翻,烧袄庙金蛇
火烈,暗巫山苍狗云遮。长吁气短吁气心胸哽噎,新啼痕旧啼痕衫袖重叠。两般
儿更是愁绝,敲窗雨惊觉鸳鸯,落花风吹散胡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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浣溪沙·中秋坐上十八客

张孝祥张孝祥 〔宋代〕

同是瀛洲册府仙,今朝聊结社中莲,胡笳按拍酒如川。
唤起封姨清晚暑,更将荔子荐新圆,从今三夜看婵娟。
赏析 注释 译文

南乡子·璧月小红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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尘暗鹔鹴裘。针线曾劳玉指柔。一梦觉来三十载,休休。空为梅花白了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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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中行

陈允平陈允平 〔宋代〕

鬓云斜插映山红。春重淡香融。自携纨扇出帘栊。意欲扑飞虫。
蔷薇架下偏宜酒,纤纤手、自引金钟。倦歌佯醉倚东风。愁在落花中。
赏析

念奴娇(上德安王文甫生辰)

石孝友石孝友 〔宋代〕

麦秋天气,正玉杓斡暑,熏弦鸣律。浴佛生朝初过也,还数佳辰三日。筮水呈祥,梦态叶庆,宝运符千一。太平朝野,异人端为时出。
须信家世蝉联,乃翁遗范在,子孙逢吉。雾隐巢云聊寄傲,行矣飞英腾实。瀑布泉清,炉峰气秀,光映霞觞溢。萱堂争看,彩衣红堕双橘。
赏析

玉楼春

石孝友石孝友 〔宋代〕

井花暖处新阳动。节物撩人添倥偬。寒齑冰齿晕轻澌,败絮粟肌慳短梦。
文章彻了成何用。闷拨炉灰窥饭瓮。寻思已得到春时,预把五穷连夜送。
赏析

采桑子(奉和秦楚材史君荔枝词)

张元干张元干 〔宋代〕

华堂清暑榕阴重,梦里江寒。火齐星繁。兴在冰壶玉井栏。
风枝露叶谁新采,欲饱防慳。遗恨空盘。留取香红满地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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