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纪六十九 原文
起玄黓困敦正月,尽昭阳赤奋若十二月,凡二年。
○神宗体元显道法古立宪帝德王功英文烈武钦仁圣孝皇帝熙宁五年(辽咸雍八年)
春,正月,辽北部叛,乌库德寽勒部详衮耶律巢率师进讨,癸未,遣使奏捷。辽主以战多杀人,饭僧于南京、中京。
甲申,辽主如鱼儿泺。
己丑,诏听降羌归国。
己亥,置京城逻卒,察谤议时政者,收罪之。
辛丑,司天监灵台郎亢瑛言:“天久阴,星失度,宜罢免王安石。”帝以瑛状付中书,安石遂谒告。诏刺配英州牢城,安石翼日乃出。
辽境自壬寅后,昏雾连日。
二月,壬子,以两浙水,赐谷十万石赈之,仍募民兴水利。
丙辰,辽北、南枢密院言无事可陈。时耶律伊逊用事,群臣俱畏之,莫敢言其短,唯后族与之抗。伊逊居常怏怏。
壬戌,辽主论讨北部功,以乌库德寽勒部详衮耶律巢知北院大王事,以都监萧阿噜岱为乌库德寽勒部详衮,加左监门卫上将军。
癸亥,太白昼见。
丙寅,以知郑州吕公弼为宣徽南院使、判秦州,龙图阁直学士、知渭州蔡挺为枢密副使。挺在渭州,籍禁兵,悉过府,不使有隐占。建勤武堂,轮诸将五日一教阅,队伍、金鼓之法甚备。储劲卒于行间,遇用奇,则别为一队出战。甲兵整习,常若寇至。时士兵有阙,诏募三千人。挺秦:“士兵不必补。当以泾、渭、仪、原四州义勇分五番,番三千人,防秋以八月十五日上,九月罢,防春以正月十五日上,三月罢,周而复始。比之募士兵,省费多矣。”从之。岁省粟帛钱缗十三万有奇。
挺又括并边生地冒耕田千八百倾,募人佃种。以益边储;取边民阑市蕃部田八千顷,以给弓箭手养马。镇戎军壕外有土山,挺因险筑砦,乘高四望,觇贼往来,开膏腴之地二千顷,募弓箭手三千耕守,赐名熙宁砦。
谍告夏人数万集胡卢河,挺出奇兵迎击之,遂溃;遣四将分路追讨,破其七族。夏人复犯诸砦,环庆兵不能御,挺遣张玉以万人往解其围。庆州军变,关中大扰,挺讨平之。帝曰:“庆卒为乱,不至猖獗,泾原之力也。”进龙图阁直学士。挺自以有劳,久留边,郁郁不得志,寓意词曲,有“玉关人老”之句,中使至,使优伶歌之以达于禁掖。帝闻而闵之,故有是拜。
戊辰,辽以岁饥,免武安州租税,赈恩、蔚、顺、惠等州民。三月,甲午,南平王李日尊卒,子乾德嗣。日尊,公蕴之孙也,既死,乾德幼,母黎氏燕太妃与宦者李若吉同主国事。讣至,遣使吊赠。
戊戌,判汝州富弼致仕。
弼至汝两月,即上言:“新法臣所不晓,不可以治郡,愿归洛养疾。”许之。弼虽家居,朝廷有大利害,知无不言。帝虽不尽用,而眷礼不衰。王安石尝有所建明,帝却之曰:“富弼手疏称‘老臣无以告诉,但仰屋窃叹’者,即当至矣。”其敬之如此。
癸卯,辽有司奏:“春、泰、宁江三州三千馀人愿为僧尼,受具足戒。”许之。辽主崇佛教,僧有拜司徒、司空者,故一时习尚如此。
丙午,行市易法。
自王韶倡为缘边市易之说,王安石善之,以为与汉平准法同,可以制物低昂而均通之,遂用草泽魏继宗议,以内藏库钱帛置市易务于京师。凡货之可市及滞于民而不售者,平其价市之,愿以易官物者听。以抵当物力多少均分赊请,相度立限,岁出息二分纳还。以户部判官吕嘉问为提举。嘉问上建置十三条,其一云:“兼并之家较固取利,令市易务觉察,申三司,按置以法。”帝削去此条。御史刘孝孙言:“于此见陛下宽仁爱民之至。”安石曰:“孝孙称颂此事,以为圣政,臣愚窃谓此乃圣政之阙也。”自是诸州上供藨席、黄芦之类,悉令计直,从民愿者市之以给用。寻改在京市易务为都提举市易司,秦凤、两浙、滁州、成都、广州、郓州六市易司皆隶焉。
戊申,群牧使李肃之知永兴军。帝戒令抚绥一路,肃之曰:“自是朝廷以常平、助役扰州县耳。”帝不悦。
夏,四月,庚戌朔,立殿前马步军春秋校试殿最法。
壬子,辽赈义、饶二州饥民。
丁巳,辽主驻塔里舍。
己未,括闲田。
知定州滕甫言:“河北州县近山谷处,民间各有弓箭社及猎射人,习惯便利,与蕃人无异。乞下本道逐州县,并令募诸色公人及城郭乡村百姓,有武勇愿习弓箭者,自为之社。每岁之春,长吏就阅试之。北人劲悍,缓急可用。”从之。
丁卯,二股河成,深十丈,广四百尺。方浚河,则稍障其决水,至是水入于河而决口亦塞。
己卯,辽主清暑特古里。
五月,辛巳,以古谓砦为通远军。帝志复河陇,会定州都监张守约请以古渭为军,帝从之,以王韶知军事,行教阅法。
诏:“宗室非袒免亲者许应举;初试黜其不成文理者,馀令覆试;累覆试不中者,亦量才擢用。”
壬午,辽晋王耶律仁先卒,遣命家人薄葬。仁先自受知兴宗,即著功绩,人望翕然归之。辽主初以定难故,甚德之;卒为耶律伊逊所间,出之于外,不竟其用,时论惜之。
庚寅,以青唐大首领包顺为西头供奉官。
辛卯,王安石以王韶书进呈;韶言已拓地千二百里,招附三十馀万口。帝与安石论人有才不可置之闲处,因言汉武亦能用人。安石曰:“武帝所见下,故所用将帅止卫、霍辈,至天下户口减半,然亦不能灭匈奴。”帝曰:“武帝自为多欲耳。”安石曰:“欲亦不能害政。如齐桓公亦多欲矣,而注措方略,不失为霸于天下,能用人故也。”帝曰:“汉武至不仁,以一马之故劳师万里,侯者七十馀人,视人命若草芥,所以户口减半也。人命至重,天地之大德曰生,岂可如此!”
壬辰,以赵尚宽等前守唐州辟田疏水有功,增秩,以劝天下。
丙午,太白昼见。
行保马法。
王安石始建此议,文彦博、吴充以为不便,安石持论益坚。乃诏开封府界诸县保甲,愿牧马者听,仍令以陕西所市马选给之。于是曾布等上其条约,凡陕西五路义勇、保甲、愿养马者户一匹,物力高愿养马二匹者听,皆以监牧见马给之,或官与其直,令自市。先行于开封府及陕西五路,府界无过三千匹,五路无过五千匹。袭逐盗贼外,乘越三百里者有禁。岁一阅其肥瘠,死病者补偿。在府界者,免体量草二百五十束,加给以钱布;在五路者,岁免折变缘纳钱。三等以上,十户为一保,四等以下,十户为一社,以待病毙补偿者。保户马死,保户独偿;社户马死,社户半偿之。其后遂遍行于诸路。
六月,壬子,司空兼侍中、河阳三城节度使、判永兴军曾公亮以太傅致仕。
甲寅,辽赈易州贫民,以次及于中京及兴中府皆赈之。
癸亥,诏分经义、论、策为四场,以试进士。
丙寅,作京城门铜鱼符。
甲戌,辽以枢密副使耶律观参知政事兼知南院枢密使事。时北府宰相杨绩累表告归,辽主不许,封为赵王。
枢密院言仁宗时尝建武学,乞复之。乙亥,诏于武成王庙置武学,选文武官知兵者为教授。
丁丑,高丽遣使贡于辽。
是月,河溢北京夏津。
秋,七月,己卯,辽以庆州靳文高八世同居,命赐爵。
壬午,诏以榷货务为市易西务下界,市易务为东务上界。
辛卯,诏“在京商税院、杂卖场、杂买务,并隶提举市易务。”
丙申,辽赈饶州饥民。
丁酉,辽主如黑岭。
壬寅,以曾孝宽为史馆修撰兼枢密都承旨。都承旨旧用武臣,以文臣兼领自孝宽始。
是月,编修三司敕条例删定官郭逢原上疏曰:“陛下固以师臣待王安石矣,而使之自五鼓趋朝,仆仆然亟拜,守君臣之常分,臣之所未喻也。”又曰:“宰相代天理物,无所不统,当废枢密府,并归中书。今安石居宰辅之重,朝廷有所建置,特牵于枢密而不预,臣恐陛下所以任安石者盖不专矣。”疏奏,帝甚不悦。它日,谓安石曰:“逢原必轻俊。”安石问:“何以知之?”帝曰:“见所上书,欲并枢密院。”安石曰:“人才难得,如逢原亦且晓事,可试用也。”
丁未,辽主以手书《华严五颂》出示群臣。
闰月,庚戌,遣中书检正官章惇察访荆湖北路。帝思用兵以威四夷,湖北提点刑狱赵鼎上言峡州峒酋刻剥无度,蛮众愿内附。辰州布衣张翘亦上书言南北江利害。遂诏惇察访,经制蛮事。
时北江则彭氏主之,有州二十,南江则舒氏有四州,田氏有四州,向氏有五州,皆自太祖以来受朝命隶辰州入贡者。及惇往经制,蛮相继纳土,愿为王民,始创城砦,比之内地矣。
辛亥,帝因河溢,语辅臣曰:“闻京东调夫修河,有坏产者,河北调急夫尤多;若河复决,奈何?且河决不过占一河之地,或西或东,利害无所校,听其所趋如何?”王安石曰:“北流不塞,占公私田至多。又水散漫,久复淀塞。昨修二股,费至少而公私田皆出,向之澙卤,俱为沃壤,庸非利乎?况急夫已减于去岁,若复葺理堤防,则河北岁夫愈减矣。”帝以为然。
章惇经制夔夷,狎侮郡县,吏无敢与共语。知南川县新津张商英,负气倜傥,豪视一世;部使者念独商英足抗惇,檄至夔,与惇相见。商英著道士服,长揖就坐。惇肆意大言,商英随机折之,落落出其上。惇大喜,延为上客,荐诸王安石,得召对,除光禄寺丞,寻加太子中允、权监察御史里行。商英上疏曰:“陛下即位以来,更张改造者数十百事,其最大者三事:一曰免役,二曰保甲,三曰市易。三者,得其人,缓而讲之,则为利:非其人,急而成之,则为害。愿陛下与大臣安静休息,择人而行之。苟一事未已,一事复兴,虽使裨谌适野而谋,墨翟持筹而算,终莫见其成也。”
壬子,诏:“武学生员以百人为额,遇科场前一年,委枢密院降宣,命武臣路分都监及文臣转运判官以上,各奏举堪应武举者一人,其被举人遇生员阙,愿入学者,听。”
丙辰,权监察御史里行张商英言:“判刑部王庭筠立法,凡蝗蝻为害,须捕尽乃得闻奏。今大名府,祁、保、邢、莫州、顺安、保定军所奏,凡四十九状,而三十九状除捕未尽,进奏院以不应法,不敢通奏。夫蝗蝻几遍河朔,而邸吏拘文,封还奏牍,必俟其扑尽方许上闻。陛下即欲于此时恐惧修省,以上答天戒而下恤民隐,亦晚矣。”御批:“进奏院遍指挥诸路转运、安抚司,今后有灾伤,令所在画时奏闻。”王安石曰:“诸路安抚司有无限合经制事,又何暇管句奏灾伤状乎?”帝笑而不答。
先是内批付安石:“闻市易买卖极苛细,市人籍籍怨谤,以为官司浸淫尽收天下之货,自作经营,可令但依魏继宗元擘画施行。”于是安石留身白帝曰:“必有事实,乞宣示。”帝曰:“闻榷货卖冰,致民卖雪都不售;又闻买梳朴即梳朴贵,买脂麻即脂麻贵;又闻立赏钱,捕人不来市易司买卖者。”安石曰:“果尔,则是臣欲以聚敛误陛下也。臣素行陛下所知,何缘有此事?”帝曰:“恐所使令未体朝廷意,更须审察耳。”安石曰:“此事皆有迹,容臣根究勘会,别有闻奏。”
辛未,辽主射熊于羖羊山。彰国军节度使耶律普锡谒于行宫。辽主问边事,普锡曰:“自应州南境至天池,皆我耕牧之地,清宁间,边将不谨,为宋所侵,烽堠内移,似非所宜。”辽主然之,拜普锡为北面林牙。
甲戌,徙知青州赵抃为资政殿大学士、知成都府。时成都以戍卒为忧,朝廷选择大臣为蜀人所信爱者,故以命抃。召见之,抃乞以便宜从事,即日辞去。既至蜀,治益尚宽,密为经略,而燕劳闲暇如它日,兵民晏然。剑州民李孝忠聚众二百馀人,私造符牒,度民为僧。或以谋逆告,狱具,抃不下法吏,以意决之,但处孝忠以私度罪,馀皆不问。
八月,甲申,观文殿学士、太子少师致仕欧阳修卒。太常初谥曰文,以配韩愈。常秩方兼太常,与修相失,乃言修有定策之功,请加以“忠”字,实抑之也。修天资刚劲,见义勇为,放逐至于再三,志气自若。治郡简而不扰,所至民便之。或问:“为政宽简而事不弛废,何也??曰:“以纵为宽,以略为简,则政事弛废而民受其弊。吾所谓宽者,不为苛急;简者,不为繁碎耳。”奖引后进,如恐不及。曾巩、王安石、苏洵、洵之子轼、辙,布衣屏处,未为人知,修即游其声誉,谓必显于世。为文丰约中度,其言简而明,信而通,五代以来,文体卑弱,至是一变而复于古。修殁后数日,诏求其所撰《五代史记》,后与官修《五代史》并行。
秦凤路沿边安抚使王韶引兵城渭源堡,破蒙罗角,遂城乞神平,破抹耳水巴族。初,羌各保险,诸将谋置阵平地,韶曰:“贼不舍险来斗,则我师必徒归。今已入险地,当使险为吾有。”乃径趋抹邦山,逾竹牛岭,压贼军而阵,令曰:“敢言退者斩!”使皆下马少息。贼乘高下斗,军小却。韶麾帐下兵击之,羌溃走,焚其庐帐,洮西大震。会玛尔戬渡洮来援,馀党复集。韶命别将由竹牛岭路张军声,而潜师越武胜,遇玛尔戬首领瞎药等,与战,破之,遂城武胜。韶言:“措置洮河,只用回易息钱,未尝辄费官本。”文彦博曰:“工师造屋,初必小计,冀人易于动工。及既兴作,知不可已,乃始增多。”帝曰:“屋坏岂可不修!”王安石曰:“主者善计,自有忖度,岂为工师所欺也!”彦博不复敢言。自是韶进讨,辄肆欺诞,朝廷不与计财。
壬辰,以武胜军为镇洮军。
乙未,诏侍从及诸路监司各举有才行者一人。
己亥,诏:“京西分南、北两路,襄、邓、随、房、金、均、郢、唐八州为南路,西京、许、孟、陈、汝、蔡、颖七州、信阳军为北路。”
癸卯,贬太子中允、同知谏院唐坰为潮州别驾。初,王安石喜坰,令邓绾举为御史。数月,将用为谏官,安石疑其轻脱,将背己立名,不除职,以本官同知谏院,非故事也。坰果怒安石易己,凡奏二十疏论时事;皆留中不出。坰乃因百官起居日叩陛请对,帝令谕以它日,坰伏地不起,遂召升殿。坰至御座前,进曰:“臣所言皆大臣不法,请对陛下一一陈之。”乃搢笏展疏,目安石曰:“王安石近御座前听答刂子!”安石迟迟,坰诃曰:“陛下前犹敢如此,在外可知!”安石辣然而进。坰大声宣读,凡六十条,大抵言“安石专作威福,曾布表里擅权,天下但知惮安石,不复知有陛下。文彦博、冯京知而不敢言,王珪曲事安石,无异厮仆。”且读且目珪,珪惭惧俯首。又言:“元绛、薛向、陈绎,安石颐指气使,无异家奴;张璪、李定为安石爪牙,张商英乃安石鹰犬。逆意者虽贤为不肖,附己者虽不肖为贤。”至诋安石为李林甫、卢杞。帝屡止之,坰慷慨自若。读已,再拜而退。閤门纠其渎乱朝仪,贬潮州别驾。邓绾申救之,且自劾缪举。安石曰:“此素狂,不足责。”改监广州军资库。
甲辰,王韶破玛尔晋于巩令城,降其部落二万馀人。
帝患田赋不均,诏司农重定方田及均税法,颁之天下。
方田之法,以东西南北各千步,当四十一顷六十六亩一百六十步为一方。岁以九月,县委令佐分地计量,随陂原、平泽而定其地,因赤淤、黑垆而辨其色。方量毕,以地及色参定肥瘠,而分五等以定其税则。至明年三月毕,揭以示民,一季无讼,即书户帖,连庄帐付之,以为地符。均税之法,县各以其租额税数为限。尝收蹙奇零,如米不及十合而收为升,绢不满十分而收为寸之类,今不得用其数均摊增展,致溢旧额,凡越额增数皆禁。若瘠卤不毛及众所食利山林、陂塘、沟路、坟墓,皆不立税。凡田方之角,立土为峰,植其野之所宜木以封表之,有方帐,有庄帐,有甲帖,有户帖,有分烟析产、典卖割移,官给契,县置簿,皆以今所方之田为正。令既具,乃以巨野尉王曼为指教官,先自京东路行之,诸路仿焉。
九月,癸丑,许宗室试换文资。
癸亥,始御便殿句校诸军武技。
甲子,辽主如藕丝淀。
丁卯,诏:“淮南分东、西两路,扬、亳、宿、楚、海、泰、泗、滁、真、通十州为东路,寿、庐、蕲、和、舒、濠、光、黄八州、无为军为西路。”
权发遣延州赵禼奏:根括地万五千九百馀顷,招汉、蕃弓箭手四千九百馀人骑,团作八指挥。壬申,诏以禼为吏部员外郎,锡银、绢三百匹、两。
冬,十月,戊寅,知华州吕大防言:“九月,丙寅,少华山前阜头谷山岭摧陷,陷居民六社,凡数百户。”诏赐陷没之家钱有差。
己丑,辽参知政事耶律观坐矫制营私第,降为庶人。
癸巳,回鹘贡于辽。
戊戌,升镇洮军州以为熙、河、洮、岷四州及通远军,置熙河路,除王韶龙图阁直学士,为经略安抚使、知熙州。然河、洮、岷犹未能复也。减秦、凤囚罪一等。
十一月,庚戌,辽免祖州赋税。
癸丑,河州首领瞎药等来降,以为内殿崇班,赐姓名包约。
丙辰,辽地大雪,许民樵采禁地。
丁卯,贬权监察御史里行张商英监荆南税。时台勘劫盗李则,从轻定罪,枢密检详官刘奉世驳之;诏纠察司劾治。商英言:“此出大臣私忿。愿陛下收还主柄,自持威福,使耳目之官无为两府所胁。”帝为停其狱。商英遂言枢密庇博州亲戚,失入死罪,及纵院吏任远犯法十二事,于是文彦博、吴充、蔡挺并上印求去。帝难之,为谪商英。
壬申,分陕西为永兴、秦凤两路,仍置六路经略司。
章惇招降梅山峒峒蛮。蛮姓苏氏,旧不通中国,其地东接潭,南接邵,西接辰,北接鼎、澧,惇招降之,籍其民万四千八百馀户,田二十六万四百馀亩,均定其税,使岁一输。筑武阳、开陕二城,置新化县,隶邵州。
十二月,戊辰,辽以汉人行宫都部署耶律仲禧为枢密副使,封韩国公;以枢密副使柴德滋参知政事。出参知政事赵徽为武定军节度使;擢汉人行宫副部署大悲努为都部署;以同知南院枢密使事萧罕嘉努知左伊勒希巴事。以参知政事、同知枢密院事张孝杰为北府宰相,封陈国公。辽主称孝杰勤干,数问以事,汉人中贵幸无与比者。
丙子,赦亡命荆湖谿峒者。
丁丑,诏太原置弓箭手。
辽以清宁节大赦。
戊寅,改温成庙为祠。
壬午,陈升之起复为检校太傅、行礼部尚书、同平章事、枢密使。
癸未,雨土。
乙未,筑熙州南北关及诸堡砦。
是岁,河北大蝗。
帝尝言:“祖宗皆爱惜天地,不肯横费,汉文帝云:‘朕为天下守财耳。’”王安石曰:“人主能以尧、舜之政泽其民,虽竭天下之力以奉乘舆,不为过当。守财之言,非天下正理。然安于俭节,自是盛德,足以率厉风俗。”
○神宗体元显道法古立宪帝德王功英文烈武钦仁圣孝皇帝熙宁六年(辽咸雍九年)
春,正月,丁未,辽主如鸳鸯泺。
辛亥,诏奉僖祖为太庙始祖,迁顺祖神主藏夹室。孟夏祀感生帝,以僖祖配。
先是,中书奏请议僖祖神主祧迁,下两制详议。元绛等言:“自古受命之主,既以功德享有天下,皆推其本,统其尊,事其祖。商、周以契、稷有功于唐、虞之际,故谓之祖有功。若祖必有功,则夏后氏何以郊鲧乎?今太祖受命之初,立亲庙自僖祖始,僖祖以上,世数既不可复得而知,则僖祖之为始祖无疑矣。傥谓僖祖不当比契、稷为始祖,是使天下之人不复知尊祖,而子孙得以有功加其祖考也。请以始祖为僖祖之庙,庶合先王礼意。”翰林学士韩维言:“太祖皇帝睿智神武,兵不血刃,坐靖大乱,子孙遵业,万世蒙泽,功德卓然,为宋太祖,无可议者。僖祖虽为高祖,然仰迹功业,未见所因,上寻世系,又不知其所始。若以所事稷、契奉之,窃恐于古无考,而于今有所未安也。”天章阁待制孙固请特为僖祖立室,禘祫之日,以僖祖权居东向之位,以伸其尊;由太祖而下,亲近迭毁之主,皆藏诸僖祖室。礼官章衡等请以僖祖为别庙。苏棁请以僖祖祔景灵宫。
帝以固议问王安石,安石曰:“为祖立别庙,自古无此礼。姜嫄所以有别庙者,盖姜嫄禖神也,以先妣故,盛其礼与歌舞,皆序于先祖之上。不然,则周不为喾庙而立姜嫄者,何也?”帝以安石论为然,诏依绛等议。
二月,辛卯,夏人寇秦州,都巡检使刘维吉败之。
丙申,永昌陵上宫东门火。
王韶复河州,获玛尔戬妻子。
壬寅,韩绛自许州徙知大名府。
三月,己酉,诏赠熙河死事将田琼礼宾使,录其子三人,孙一人。
庚戌,置经义局,修《诗》、《书》、《周礼》三经义,命王安石提举,吕惠卿、王雱同修撰。帝欲召程颢预其事,安石不可,乃止。
辛亥,试明经诸科。
丙辰,司天监言四月朔,日当食九分。诏自丁巳避殿减膳,降天下囚罪一等,流以下释之。
己未,诏:“诸路学官,并委中书选京朝官、选人或举人充。”又诏:“诸路择举人最多州军,依五路法,各置教授一员。”
壬戌,御集英殿,赐奏名进士、明经诸科余中以下及第、出身、同出身、同学究出身,总五百九十六人。赐及第进士钱三千缗,诸科七百缗,为期集费。中,常州人也。
丁卯,宰相上表请复膳,不许。
诏进士、诸科并试明法注官。
戊辰,置诸路提点刑狱司检法官各一员,从吕惠卿请也。
庚午,封李乾德为交趾郡王。
夏,四月,甲戌朔,日当食,云阴不见。宰臣进贺,以为圣德所感,乞御殿复膳;从之。
乙亥,以朝集院为律学,置教授四员。公试习律令生员义三道,习断案生员一道,刑名五事至七事;私试义二道,案一道,刑名三事至五事。命官举人皆得入学习律令。
戊寅,知桂州沈起乞自今本路有边事,止申经略司专委处置及具以闻,从之。
自王安石用事,锐意开边,知邕州萧注,喜言兵,羡王韶等获高位,乃上疏言:“交趾虽奉朝贡,实包祸心久矣,今不取,必为后忧。”会交人为占城所败,或言其馀众不满万,可计日以取,诏以注知桂州,经略之。注入朝,帝问攻取之策,注复以为难。时起为度支判官,言南交小丑,无不可取之理;乃以起代注。起迎合安石,遂一意事攻击,交趾始贰。
乙酉,熙河经略司上河州得功将卒,王安石白帝:“士气自此益振。”帝曰:“古人谓举事则才自练,此言是也。”安石曰:“举事则才者出,不才者困,此不才者所以不乐举事也。”
壬辰,辽主如旺国崖。
甲午,定齐、徐等州保甲。
戊戌,裁定在京吏禄。
己亥,文彦博罢。
市易司既立,至果实亦官监卖,彦博以为损国体,敛民怨,致华岳山崩,为帝极言之,且曰:“衣冠之家罔利于市,搢绅清议尚所不容。岂有堂堂大国,皇皇求利,而天意有不示警者乎?”王安石曰:“华山之变,殆天意为小人发。市易之起,自为细民久困,以抑兼并尔,于官何利焉!”先是韩绛与安石协力排彦博,每议事,绛多面沮之,又置审官四院以夺其权。彦博内不平,坚求补外,帝遣中使召入,押赴枢密院者数矣。至是求去益力,遂以守司徒兼侍中、河东节度使、判阳河。
是月,始置疏浚黄河司。
先是有选人李公义者,献铁龙爪扬泥车法以浚河。其法,用铁数斤为爪形,以绳系舟尾而沉之水,篙工急棹,乘流相继而下,一再过,水已深数尺。宦官黄怀信以为可用,而患其太轻。王安石请令怀信、公义同议增损,乃别置浚川杷。其法,以巨木长八尺,齿长二尺,列于木下如杷状,以石压之;两旁系大绳,两端碇大船,相距八十步,各用滑车绞之,去来挠荡泥沙,已又移船而浚。或谓水深则杷不能及底,虽数往来无益,浅则齿碍泥沙,曳之不动,卒乃反齿向上而曳之。人皆知不可用,惟安石善其法,使怀信先试之以浚二股,又谋凿直河数里以观其效,且言于帝曰:“开直河则水势分,其不可开者,以近河每开数尺即见水,不容施功耳。今第见水师即以杷浚之,水当随杷改趋。直河苟置数千杷,则诸河浅淀,皆非所患,岁可省开浚之费几百千万。”帝曰:“果尔,甚善。闻河北小军垒当起夫五千,计合境之丁,仅及此数,一夫至用八缗。故欧阳修尝谓开河如放火,与其劳人,不如勿开。”安石曰:“劳人以除害,所谓毒天下而民从之者。”帝乃许春首兴工,而偿怀信以度僧牒十五道,公义与堂除。以杷法下北京,令都大提举大名府界金堤范子渊与通判、知县共试验之,皆言不可用。会子渊以事至京师,安石问其故,子渊意附会,遽曰:“法诚可善,第同官议不合耳。”安石大悦。至是乃置浚河司,将自卫州浚至海口,以子渊为都大提举,公义为之属。
五月,癸卯朔,湖北蛮向永晤、舒光银以其地来降。
戊申,诏兴水利,凡创水硙碾碓有妨灌溉民田者,以违制论。
乙丑,诏京东路察士人有行义者以闻。
以泸夷叛,诏遣中书检正官熊本为梓夔察访司,得以便宜措置诸夷事。
六月,丁丑,提举在京市易务奏三班借职张吉甫为上界句当公事。吉甫辞以见为李璋指使,方在降谪,一旦舍去,义所不安。帝叹曰:“吉甫虽小人,陈义甚高,贤于李清臣远矣,可遂其志。”初,韩绛宣抚,清臣从辟,会绛被贬,清臣图自全,多毁绛,故帝薄之。
辛巳,提举司天监陈绎等言《崇天厉》气后天,《明天历》朔后天,浮漏、浑仪亦各有舛戾。诏卫朴别造历,与旧历比校疏密。其浮漏、浑仪,今依新样制造,司天别测验以闻。
己丑,中书以劝课栽桑之法奏御,帝曰:“农桑,衣食之本,宜以劝民。然民不敢自力者,正为州县约此以为资,升其户等耳。旧有条禁,可申明之。”遂以其法下诸路,每岁二月终点检,栽及十分者有赏,不及七分者有罚。
王雱言:“今天下甲胄弓弩以千万计,而无一坚利者,莫若更制。其法,敛数州之所作而聚以为一,若今钱监之比,择知工事之臣,使典其职,且募良工为匠师。”从之。己亥,置军器监,以吕惠卿判监事。
是月,知南康军周敦颐卒。敦颐初因舅郑向任,为分宁主簿,有狱久不决,敦颐至,一讯立辨。调南安司理,有囚,法不当死,转运使王逵欲深治之。敦颐力与辨,逵不听,敦颐委手板,将弃官去,曰:“如此,尚可仕乎!杀人以媚人,吾不为也。”逵悟,囚得释。调桂阳令,改知南昌,富家、大姓、黠吏、恶少,不独以得罪为忧,而且以污秽善政为耻。累迁至广东转运判官,病作,遂求知南康以旧,至是卒。
敦颐信古好义,以名节自砥砺。黄庭坚称其胸怀洒落,如光风霁月。为南安司理时,通判程珦以其学为知道,使二子颢、颐往与之游。敦颐每令寻孔、颜乐处,所乐何事。颢尝曰:“自再见周茂叔后,吟风弄月以归,有吾与点也之意。”学者称为濂溪先生。
秋,七月,甲辰,辽主猎于大熊山。
乙巳,诏:“京西、淮南、两浙、江西、荆湖六路各置一铸钱监,江南、荆湖南路以十五万缗,馀以十万缗为额。”
戊申,辽乌库德寽勒统军言部人杀其节度使以叛。己酉,辽主命分部诸军讨之。
甲寅,以旱录在京囚,死罪以下降一等,杖罪释之。
丁巳,诏:“沿边吏杀熟户以邀赏者,戮之。”
乙丑,分河北为东、西路。大名、开德、河间三府,沧、冀、博、棣、莫、雄、霸、德、滨、清、恩十一州,德清、保顺、永静、信安、保定五军为东路;真定、中山、信德、庆源四府,相、浚、怀、卫、洺、深、磁、祁、保九州,天威、北平、安肃、永宁、广信、顺安六军为西路。
丙寅夜,西北有声如硙。
辽南京奏归义、涞水两县蝗飞入宋境,馀为蜂所食。
八月,命检正中书刑房公事沈括辟官相度两浙水利。帝谓王安石等曰:“此事必可行否?”安石曰:“括乃士人,习知其利害,性亦谨密,宜不妄举。”帝曰:“事当审计,无如郏亶妄作,中道而止,为害不细也。”丁丑,括奏言:“浙西诸州水患,久不疏障,堤防川渎,多皆堙废,今若一出民力,必难成功,乞下司农贷官钱,募民兴利。”从之。
甲申,罢简州岁贡绵。
甲午,赐熙河、泾原军士特支钱。
丙申,辽以枢密副使耶律仲禧为南院枢密使。
戊戌,复比闾族党之法。
九月,壬寅,置两浙和籴仓,立敛散法。
癸卯,辽主驻独卢金。
戊申,诏兴水利。
辛亥,御崇政殿,策武举。初,枢密院修武举法,不能答策者,答兵书墨义。王安石曰:“武举而试墨义,何异学究!诵书不晓理者,无补于事。先王收勇力之士皆属于军右者,欲以备御侮之用,则记诵何所施!”帝从之。至是始策试焉。
戊午,岷州首领摩琳沁以其城降。
初,王韶既复河州,会降羌叛,韶回军击之。吐蕃玛尔戬以其间据河州,韶进破诃诺木藏城,穿露骨山,南入洮州境,道狭隘,释马徒行,或日至六七。玛尔戬留其党守河州,自将尾官军。韶力战,破走之,河州复平。进攻宕州,拔之,通洮州路。摩琳沁闻先声,遂以城降。韶入岷州,于是叠、洮二州羌酋,皆相继诣军中,以城听命。军行凡五十四日,涉千八百里,得州五,斩首数千级,获牛羊马以万计。是役也,人皆传韶已全师覆没,及奏捷,帝大喜,进韶左谏议大夫、端明殿学士。
戊辰,收免行钱。
先是京师万物有行,官司所须,俱以责办,下逮贫民负贩,数有赔折。吕嘉问请约诸行利入厚薄,令纳钱以赋吏禄,与免行户祗应。而禁中卖买百货,并下杂买场务,仍置市司估物低昂,凡内外官司欲占物价,则取办焉。至是遂行之。
冬,十月,辽主如阴山,遂如西京,旋命行幸之地免其租税。
辛未,章惇击南江蛮,平之。初,湖北蛮向永晤、舒光银等各以其地归顺,独田氏有元猛者,颇桀骜难制。惇遣左侍禁李资招谕之。资褊宕无谋,亵慢夷僚,为懿州蛮所杀。惇遂进兵破懿州,南江州峒遂平。
驸马都尉张敦礼乞立《春秋》学官,不许。帝谓王安石曰:“卿尝以《春秋》自鲁史亡,其义不可考,故未置学官。敦礼好学不倦,第未知此意耳。彼但读《春秋》而不读《传》,《春秋》未易通也。”
辛巳,以复熙、河、洮、岷、叠、宕等州,御紫宸殿受群臣贺,解所服玉带赐王安石。安石固辞,曰:“陛下拔王韶于疏远之中,恢复一方,臣与二三执政奉承旨而已,不敢独当此赐。”帝又谕曰:“群疑方作,朕亦欲中止,非卿助朕,此功不成。”安石乃受赐。
甲申,朝献景灵宫。
丙戌,赈两浙、江、淮饥。
壬辰,行折二钱。
丁酉,遣使瘗熙、河战骨。
是月,开直河。时北流闭已数年,水或横决散漫,常虞壅遏。外都水监丞王令图献议,于大名第四、第五埽等处开修直河,使大河还二股故道,乃命范子渊及硃仲立领其事。开直河,深八尺,又用杷疏浚二股及清水镇河,凡退背、鱼肋河则塞之。王安石乃盛言用杷之功,若不辍工,虽二股河上流,可使行地中也。
知定州滕甫入觐,言新法之害曰:“臣始以意度其不可耳。今为郡守,亲见其害于民者。”具道所以之状。甫在定州,以上巳宴郊外,有报辽师入寇、边民有逃者,将吏大骇,请即治兵。甫笑曰:“非尔所知也。”益置酒作乐,遣人喻逃者曰:“吾在此,彼不敢动。”使各归业。明日,问之,果妄,诸将以是愧服。
韩忠彦使于辽,杨兴公劳迎,问甫所在,且曰:“滕公可谓开口见心矣!”忠彦归奏,帝喜,进甫礼部侍郎,使再任。甫著书五篇:一曰《尊主势》,二曰《本圣心》,三曰《校人品》,四曰《破朋党》,五曰《赞治道》,上之。其略曰:“陛下神圣文武,自足斡运六合。譬之青天白日,不必点缀,自然清明。”识者韪其言。
十一月,癸丑,中太一宫成。乙卯,亲祀中太一宫。
甲子,辽南院大王耶律哈哩济致仕。哈哩济尝为辽兴军节度使、东北路详衮、明达勤恪,怀柔有道。置诸宾馆及西边营田,皆自哈哩济发之。未几卒。
丙寅,诏京畿收养老弱冻馁者。
十二月,辛未,辽以知北院枢密使事耶律宜新为中京留守,以南院宣徽使耶律萨喇为南院大王。
壬辰,高丽、夏并遣使贡于辽。